第644章 骗子(3)-《怪谈异闻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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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阿正在模样恐怖的黑无常面前知无不言、言无不尽。

    他将自己此前所做的事情都坦白了。

    他们一家子都迷信,但很显然,他们一家迷信的程度有深有浅。

    如中年女人,那是对这些东西深信不疑,但凡是个大师,她都信;也有少数不信的,比如外国传过来的那套占卜什么的。她认识的小姐妹里有人转投了外国灵修那一派,整天说自己认识的灵修多厉害,占卜得有多准。她就嗤之以鼻,认为那是骗人的玩意儿,还可怜小姐妹糊涂、怪小姐妹叛变。

    而阿正,则是没有想法的那种人。他在姐姐的影响下,耳濡目染,但要说信或不信,却又谈不上。

    有时候当个中人,给遇到困难的亲戚朋友介绍一下大师,他觉得自己也是好心。这过程中收一点谢礼,情有可原。

    阿正不觉得自己是在诈骗。事实上,他因为此类事情还被警察请去喝茶过两三次,都是“受害人”家属报的警,结果也只是批评教育。

    比如三年前他老家村头的那个老太太。老太太总觉得她家儿媳妇克了她,儿媳妇一进门她就生了场大病,对此耿耿于怀。阿正就将这事情转告姐姐,请她帮忙。阿正姐姐请大师给算了算,婆媳两人的八字并不相克,只是老太太命中有那么一劫。老太太对此将信将疑。阿正听老太太总是狐疑地再三确认那结果,长吁短叹的,看着可怜,便又请姐姐换个大师给老太太算算,果然算出婆媳两人八字相克。后面老太太闹腾了大半年,总算逼得儿媳妇提出了离婚。

    这当中当然少不了老太太的儿子、儿媳妇找阿正麻烦,甚至报了警,后来老太太的儿子每次见到阿正都横眉怒目的,还扬言要打阿正。而老太太每次见到阿正就喜笑颜开,夸他们家有门路,还经常送些自家种的菜过来。

    当然,阿正是有收过老太太的钱。大部分的钱是请两位大师的酬劳,他可一分都没有贪,他姐姐也没收取什么好处,大师报价多少,他转告给老太太的就是多少。后来老太太心满意足,给他和他姐姐分别包了个红包,那是谢礼,他们坦荡荡地收下了。

    阿正觉得,黑无常一定是将类似的这些事情定性为了犯罪,他们跟人间的警察的看法不一样,否则黑无常没道理找上自己。

    他痛哭流涕,在黑无常面前忏悔不已,“……我真的不敢了。我原本也是想着开解他们。他们是有心结、认死理。我就是满足他们的心愿……我没有其他的想法,就是想着帮点忙,赚点小钱。我也不是故意做什么。我也知道‘宁拆一座庙,不拆一对婚’,但他们家有我没我都过不下去了……我发誓,我以后再也不这么做了!黑无常大人,我也是不知道啊!我姐认识的那些大师,每个人都有不同说法。我也不知道该相信谁。我不是故意骗人的!我知道他们有的是骗子,但我也分辨不出来。你就比如之前有个净坛大师……”

    黎云看着哭花了脸的阿正,忽然觉得牛海西那样的圈内知名中人与阿正相比,也就是个小儿科。

    或许是因为阿正根本没有仔细想过这些事情吧。牛海西对灵异圈的事情更清楚,认识更多真正的大师,总归心有敬畏。牛海西不敬畏人间的法,但敬畏灵异界真实的拳头。阿正则是个法盲,对人间的法一知半解,对灵异界的规矩更是一无所知。他按照自己的认知行事,姐姐给父亲喂符水喂进了icu,他无所谓;姐姐死了,他去认尸,也无所谓;就是现在黑无常来缉拿他,他看似恐惧,实际上却并不知道自己在恐惧什么。所以他可以一边颤抖着忏悔,一边将那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毫无保留地说出来,并理所当然地请求原谅。

    黑无常幽绿色的鬼火眼睛盯着阿正看了好一会儿,声音变得飘渺,“你姐姐是怎么死的?”

    “我姐没死,是假死。”阿正纠正,对上黑无常那双鬼火眼睛,颤抖的身体一点点僵住。

    黎云感受到了阿正心中涌出来的恐惧。

    和刚才那种情感不同……

    黎云诧异,随即意识到自己又被阿正骗了。

    阿正刚才坦白的那些事情……

    黎云脸色难看。

    他刚才觉得牛海西“小儿科”,是因为牛海西不如阿正胆子大,无知无畏。这会儿,他才发现阿正的确是比牛海西厉害。牛海西只是面上演得好,阿正却是连心理上都已经会演戏了。

    “你姐姐是怎么死的?”黑无常第二次问道,语气幽幽,只是眼中鬼火大涨。

    阿正的额头流下冷汗,身体一点点蜷缩了起来。

    缠在他身上的镣铐收紧,发出了轻微的摩擦声。

    阿正咬住了牙关。

    “你以为自己能骗得了地府?”

    阿正的牙关开始打颤。

    “你杀了你姐姐。”

    “不!”阿正跳了起来,却被锁链拉扯着,摔倒在床上。

    他大汗淋漓,对上黑无常那一对鬼火眼睛,突然发现黑无常身边多了个人。

    黎云看到白无常进入了屋子。

    白无常倒是没有戴上高帽,也没有吐出长舌头。他只是低着头,身后拖着锁链,锁链另一头绑着一个模糊的身影。

    那身影有些许臃肿,看着像是中年发福的女人,一张脸被黑发覆盖,脑袋几乎垂到了胸前。

    阿正终于是浑身瘫软下来,身下散发出了尿骚味。

    他两眼瞪大,喉咙里挤出了破碎的声音,“姐……阿姐……”

    那女人的身影很快消失了,白无常也随之退回到了窗外。

    屋子里又只剩下了黑无常和阿正。

    阿正颓然地说道:“我……我也不知道……我就是……我就是鬼迷心窍……我看到了她的手机……”

    阿正的记忆回到了那一天。

    他父亲从icu出来,他被医生骂了好几天,回到在医院附近租的临时小房子,终于见到了闹出这一切事端的姐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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